【BON音樂】蹦藝術Ｘ大人社團 – 芬蘭之魂：西貝流士的交響世界(上)

第三堂｜西貝流士：第一號交響曲

Jean Sibelius – Symphony No.1 in e minor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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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探索系列二>芬蘭之魂：西貝流士的交響世界(上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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被譽為「芬蘭之魂」的作曲家西貝流士，一生共創作七首交響曲，從1899年至1924年，橫跨26年創作期，除了是近代北歐最具代表性之交響音樂，西貝流士更以讀到的管弦樂法，不可思議地將芬蘭的歷史與自然風土，清楚地刻畫進他的交響創作中。
本系列林仁斌老師將以五堂課規格，從西貝流士精彩的一生出發，帶您深入認識交響作品《芬蘭頌》與《黃泉的天鵝》與他的前三首交響曲，是您絕不可錯過的深度賞析。

• 第三堂｜西貝流士：第一號交響曲

初試啼聲寫作的第一號交響曲，創作於1899 年，當時芬蘭正處於沙俄的高壓統治之下，芬蘭人民為爭取民族獨立，莫不奮起為全民運動。西貝流士深受民族主義思潮之影響，更在這首交響曲中，以音樂營造深沉、莊重的氛圍，暗喻高壓下的人民，生活艱苦而黑暗，而在樂章的發展過程裡，主題不斷變化，情緒逐漸激昂，更代表著即使不惜一戰，芬蘭人民亦絕不屈服的精神。

芬蘭國寶 西貝流士

西貝流士（Jean Sibelius, 1865–1957）不僅是芬蘭國寶級的作曲家，更是國民樂派的代表性人物。他的音樂不僅塑造出芬蘭民族認同，也深深影響了20世紀初的音樂語彙；除了是芬蘭最重要作曲家，更是民族主義音樂和浪漫主義音樂晚期重要代表。西貝流士以擅長於寫作雄渾、壯闊的大型管弦樂曲而知名：蘇格蘭作曲家、音樂評論家與作家 Cecil Gray 更是推崇西貝流士為 布拉姆斯之後最優秀的交響曲大師。

（基本資料整理於網路與維基百科，並附上超連結方便檢索）

終其一生，西貝流士共創作了超過550部作品，其中包括七首交響曲、115個作品號（Opus）編號的作品，以及大量未編號的作品（JS編號），後由音樂學者Fabian Dahlström於2003年將其編纂完成，比起時代稍早的布拉姆斯、布魯克納、馬勒，毫不遜色；這位國民樂派芬蘭作曲家創作譽滿全球，堪稱最具有芬蘭魂之作曲家。他的音樂中滿滿的芬蘭味，道盡祖國歷史、人文，甚至地理與風土，更能表現出芬蘭人堅忍精神；他讓世人藉由音樂感受了解他的祖國，是上個世紀最偉大的作曲家之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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西貝流士 生平

（基本資料整理於網路與維基百科，並附上超連結方便檢索）

早年與學習階段

西貝流士（Jean Sibelius, 1865-1957）1865年12月8日生於芬蘭海門林納市（當時屬俄羅斯帝國的芬蘭大公國）父親為一名醫生，但在他3歲（1868年）時便因長年照顧飢荒災民而惹上傷寒而過世，後隨母親回娘家生活。因歷史因素、地域原因及文化差異，西貝流士自小便在瑞典語的環境下長大，反而是後來因想考進一所能直升中學的芬蘭語學校，才開始學習芬蘭語。

童年時期外婆為西貝流士提供了不少學習音樂的機會，轉入芬蘭語學校後，西貝流士開始學習小提琴，亦參與了學校的樂團訓練，也開始寫了一些小品樂曲^[3]，中學畢業後，他考進赫爾辛基大學學習法律，同時也獲特別安排，於赫爾辛基音樂學校（今西貝流士音樂學院）學習音樂，師隨韋格流士學習作曲；華斯耶夫（Mitrofan Wasiljeff）學習小提琴。西貝流士對音樂的興趣與日俱增，最後決定留在赫爾辛基音樂學校學習。24歲(1889年)時赴柏林和維也納深造，接觸到德奧浪漫派與民族主義音樂思想，尤其受到布魯克納與華格納的影響甚深。

三年後回芬蘭作了第一首音樂詩《薩迦》（「傳奇」），立即轟動。34歲(1899年)，他創作了著名的《芬蘭頌》。

音樂風格與創作轉變

西貝流士早期作品帶有明顯浪漫派色彩，但在1890年代後逐漸發展出獨樹一格的語彙，融入北歐自然風貌、民謠語調與象徵主義筆觸。他強調旋律的生成發展（germinal development）、色彩化的管弦配器與「有機」的樂思展開。

代表作品如：

• 管弦詩《芬蘭頌》（Finlandia, 1899）：成為芬蘭民族精神象徵。

• 七首交響曲（創作期：1899–1924）：每首交響曲各具風格，展現他從英雄抒情走向簡約凝鍊的歷程。

• 小提琴協奏曲（1904, revised 1905）：技術與抒情兼備，堪稱20世紀最重要的該類型作品之一。

• 《圖奧農拉的女兒》、《波赫揚拉的女兒》等取材於《卡勒瓦拉》的交響詩：展現他對芬蘭神話的深厚情感。

筆者補充：

1. 《圖奧農拉的女兒》（The Daughter of Tuonela, 原文：Tuonelan tytär）是西貝流士於1906年完成的交響詩（tone poem），為其少見且相對晦澀的作品之一，取材自芬蘭民族史詩《卡勒瓦拉》（Kalevala）中的冥界傳說。雖不如《芬蘭頌》與《圖奧涅拉的天鵝》廣為人知，卻展現出西貝流士深邃、神秘的敘事能力與對管弦配器色彩的精緻掌握。

2. 《波赫揚拉的女兒》（Pohjolan tytär，英譯：Pohjola’s Daughter），是芬蘭作曲家西貝流士於1906年創作的交響詩（tone poem），作品編號Op. 49。本曲取材自芬蘭民族史詩《卡勒瓦拉》（Kalevala）中英雄維納莫寧（Väinämöinen）與波赫揚拉之女的遭遇，展現了神話敘事、內在掙扎與音樂敘事性的結合，是西貝流士中期代表作之一。
   

*《卡勒瓦拉》（Kalevala）是芬蘭的民族史詩，被視為芬蘭文化、語言與民族認同的重要根基之一。它不僅是文學作品，更是音樂、視覺藝術與國族思想的重要靈感泉源，影響了包括西貝流士、設計師阿爾瓦・阿爾托、詩人埃諾・雷諾等諸多芬蘭藝術家與作曲家，並對他們的創作產生深遠影響。其文體為「詩體敘事歌謠」，使用芬蘭民謠特有的四拍句式（trochaic tetrameter），類似押韻的民間吟唱，在芬蘭語復興運動與獨立建國過程中佔據關鍵地位，被譽為「芬蘭民族的靈魂」。

民族與文化身分的聲音

作為芬蘭從沙皇統治走向獨立的歷史關鍵時期人物，西貝流士的音樂承載了強烈的民族意識。他拒絕過度模仿德國模式，轉而發展屬於芬蘭的語彙。這點從《芬蘭頌》的誕生與廣泛流傳可見一斑，該作品不僅喚醒芬蘭人民對獨立的渴望，也在國際間建立了他的聲望。

西貝流士不喜歡城市的喧囂，而選擇居住在鄉村，靠政府的年金過著舒適的創作生活。46歲（1911年），他接受了喉部大手術。61歲(1926年)後，基本停止了創作活動，其原因成為音樂史上的未解之謎之一。

西貝流士一生橫跨了浪漫、國民及現代樂派，但他的創作生涯卻僅僅佔據人生的 1/3。1926年，西貝流士完成交響詩 (Symphonic Poem)《塔比奧拉》後，毅然決然停止創作，往後三十年當中，再無任何作品問世。儘管他仍斷續寫作甚至完成了傳聞中的第八號交響曲草稿，但從未發表，而這段「三十年沉默期」長達，令後世充滿想像。

歷史也許隨時間被淡忘，但音樂卻穿越時空，締造出永恆不朽的價值～被視為芬蘭國寶的西貝流士，備受政府與人民的禮遇，在他50歲生日那天，芬蘭政府甚至宣告全國放假慶祝，並將他的生日 12月8日訂為國定假日（芬蘭音樂日 – Day of Finnish Music），綜觀古今中外音樂大師，能享有如此殊榮的，大概也只有西貝流士吧！

沉默的晚年與精神世界

晚年他常居於自己家鄉雅爾韋拉（Järvenpää）的別墅「艾諾拉」（Ainola）過著隱居生活，閱讀、散步、修剪花園、飲酒，並時常焚毀未滿意的樂譜。這份近乎苦行的自我要求，象徵了他對藝術誠信的極致追求。

西貝流士的創作重心是管絃樂作品。他善於使用管樂器營造出陰鬱，幽森的氣息，令人聯想到芬蘭的自然風景，同時也善於表達雄壯，恢弘的音樂效果。雖然許多人將他歸類在民族樂派下，在音樂語言上，基本上呈浪漫主義風格，但後期部分作品的和聲有所突破。西貝流士是一位較為保守的作曲家，其優秀作品雖然數量較多，水準也很高，但大部分其他作品，特別是非管絃樂作品則多數屬於沙龍音樂性質，意義不大。

西貝流士的音樂對英國和美國作曲家影響尤大，在英美兩國他曾被視為最重要的當代作曲家。他的管弦樂作品，多取材於民族史詩或民間傳說。根據由芬蘭民間詩歌和神話編成的史詩題材進行創作。許多英國作曲家，如巴克斯、班托克、艾爾蘭等都曾模仿西貝流士的創作風格。另外，荀貝格也認為他是當代最重要的交響曲作者。但是，隨著浪漫主義的退潮，對西貝流士的評價也逐漸歸於理性化。

西貝流士於1957年9月20日辭世，享壽91歲。艾諾拉如今為博物館，紀念這位芬蘭音樂之魂。

音樂歷史地位與影響

儘管西貝流士的風格一度在現代主義浪潮中顯得「保守」，但自20世紀後半以來，對他作品的重新評價日益加深。他影響了如荀白克、史特拉汶斯基、布列茲等人的配器與結構觀，並啟發了許多20世紀後期作曲家如：潘德列茲基（Penderecki）、托馬斯·阿德斯（Adès）等。

同時，對英語世界的作曲家如英國的佛漢威廉斯、芬頓和美國的艾略特・卡特也具有深遠啟發。如今，西貝流士的交響曲與交響詩已成為國際樂團常規管弦曲目核心曲目，更成為解析現代交響樂音樂結構發展之經典範例。

西貝流士的創作整理：

🎼 交響曲（Symphonies）

西貝流士共創作了七部交響曲，這些作品展現了他從浪漫主義向現代主義過渡的音樂風格：

1. 第一號交響曲 E小調，Op. 39（1899）

2. 第二號交響曲 D大調，Op. 43（1902）

3. 第三號交響曲 C大調，Op. 52（1907）

4. 第四號交響曲 A小調，Op. 63（1911）

5. 第五號交響曲 E大調，Op. 82（1915，1916，1919）

6. 第六號交響曲 D小調，Op. 104（1923）

7. 第七號交響曲 C大調，Op. 105（1924）

🎼 管弦樂作品（Orchestral Works）

西貝流士的管弦樂作品包括交響詩、組曲、序曲等，許多靈感來自芬蘭史詩《卡勒瓦拉》：

• 《芬蘭頌》（Finlandia），Op. 26（1899）

• 《圖奧內拉的天鵝》（The Swan of Tuonela），Op. 22 No. 2（1895）

• 《波赫約拉的女兒》（Pohjola’s Daughter），Op. 49（1906）

• 《塔皮奧拉》（Tapiola），Op. 112（1926）

• 《卡瑞利亞組曲》（Karelia Suite），Op. 11（1893）

• 《悲傷圓舞曲》（Valse triste），Op. 44 No. 1（1903）

🎼 協奏曲（Concertante Works）

• 小提琴協奏曲 D小調，Op. 47（1904/1905）：西貝流士唯一的協奏曲，結合了技術與抒情性。

🎼 室內樂（Chamber Music）

西貝流士的室內樂作品包括：

• 《D小調弦樂四重奏》，Op. 56（1909），又名《親密的聲音》（Voces intimae）

• 《G小調鋼琴五重奏》（JS159，1890）

• 《小提琴奏鳴曲》，Op. 80（1915）

🎼 鋼琴與獨奏作品（Piano and Solo Works）

西貝流士創作了大量鋼琴小品，展現其對簡潔與詩意的追求：

• 《十首鋼琴小品》，Op. 24（1895–1904）

• 《五首素描》，Op. 114（1929）

• 《六首即興曲》，Op. 5（1893）

🎼 藝術歌曲與合唱作品（Songs and Choral Works）

西貝流士的聲樂作品涵蓋多種語言，反映其對詩歌的敏感度：

• 《六首歌曲》，Op. 36（1899–1900）

• 《八首歌曲》，Op. 57（1909）

• 《八首歌曲》，Op. 61（1910）

• 《六首歌曲》，Op. 86（1913）

🎼 戲劇配樂與其他作品（Incidental Music and Others）

西貝流士為多部戲劇創作配樂，展現其戲劇性的音樂語言：

• 《佩利亞斯與梅麗桑德》（Pelléas et Mélisande），Op. 46（1905）

• 《暴風雨》（The Tempest），Op. 109（1925）

• 《克里斯蒂安二世》（King Christian II），Op. 27（1898）

第一號交響曲

概說

西貝流士 e小調第一交響曲 Op.39，創作於 1898年，並於1899年初完成，當年作曲家僅 33歲。這首交響曲於 1899年 4月 26日在作曲家本人指揮下，與芬蘭赫爾辛基愛樂樂團完成首演。首演後西貝流士針對不滿意之處再做修改， 修訂版於 1900年春季和夏季完成，並再次由赫爾辛基愛樂樂團於 1900年 7月 1日在德國柏林首演，指揮是 Robert Kajanus。

時代與民族脈絡

芬蘭的政治焦慮：19世紀末，芬蘭仍是俄羅斯帝國的自治公國。1899年2月，沙皇尼古拉二世頒布「二月宣言」，試圖削弱芬蘭自治，引發強烈民族反彈。西貝流士正處於這段時局動盪期，其作品中逐漸滲透愛國與抗爭情緒

民族主義音樂語言：他是芬蘭民族主義的音樂代表，透過管弦樂既表達自然靈性，也呼應《卡勒瓦拉》等民族史詩。雖然尚未像《芬蘭頌》那般明顯，但《第一號》已蘊藏這股民族意識 。

音樂風格與傳統影響

奠基於德奧作曲傳統：西貝流士《第一號》仍依循著貝多芬、布拉姆斯、柴可夫斯基等浪漫派巨擘的步伐，是傳統四樂章奏鳴曲形式的穩定表現，反映出留學歐洲的西貝流士，在交響曲創作體裁上的思維。

浪漫色彩與節奏靈感影響：浪漫時期交響作品名家輩出：白遼士（Berlioz）的管弦配色、布拉姆斯的田園與厚重、布魯克納的聲響、馬勒的前衛，各家之言多彩繽紛，西貝流士於此時代創作，都可在其配器與主題處理中窺見與歐洲相連之軌跡 。

創作時間與思維

第一號交響曲構思源起於柏林時期（1898）：1898年春，西貝流士在柏林構思此交響曲，最初計劃想要是以「標題音樂」方式來描寫四種意象：海面的寒風、海涅的詩歌《松樹和棕櫚樹》、莎士比亞《冬天的故事》與芬蘭作家尤哈尼·阿霍的小說作品。（來源：維基百科）

（詳細文字：西貝流士於1898年春天在柏林開始籌劃他的第一部交響曲，並擬出了此曲的第一份大綱。根據他原先的第一份大綱，第一樂章描寫了吹過海面的寒風，第二樂章的靈感則來自於德國詩人海因里希·海涅的詩歌《松樹和棕櫚樹》（The Pine and the Palm），^[6]第三樂章取自莎士比亞的《冬天的故事》，第四樂章則是取自芬蘭作家尤哈尼·阿霍的一部小說作品。然而該作品最終並沒有按照作曲家第一份提綱所整理的內容而創作。^[7]）

但最終西貝流士放棄了「標題音樂」概念，更專注於音樂本身 。

完成與首演：

作品於1899年初完成，首演於1899年4月26日在赫爾辛基，由作曲家親自指揮，與剛創作完成、具政治象徵意味的《雅典人之歌》同場，呈現出交響與合唱的政治音樂交織感。雖然首版樂譜已遺失，但普遍當時觀眾反應良好。

修改與第二次發行

首演版本樂譜未得保留，因西貝流士自覺尚不成熟，因此進行大量修改。

1900年春夏，他削減了第二、第三樂章的部分內容，刪除小鼓與響板等配器，並重修整體結構。

海外開啟旅程：1900年7月18日（另說7月1日），赫爾辛基愛樂由指揮家卡亞努斯（Robert Kajanus）指揮此改訂版於柏林發表，隨後巡演至斯德哥爾摩、哥本哈根、巴黎等地，其音響效果與樂曲內容漸漸獲得歐洲肯定。

雖為「第一號」，但西貝流士先前已創作出《圖奧內拉的天鵝》（The Swan of Tuonela），Op. 22 No. 2（1895）與《卡瑞利亞組曲》（Karelia Suite），Op. 11（1893）等大型管弦作品鋪路，已獲得不少傑出評價，第一號更是他正式踏入交響樂的起步之作，即展露交響大師潛力。

個人生活與情感背景

除上方提到芬蘭當時的國家歷史背景之外，1900年2月，西貝流士的三女兒克雷絲汀（Kirsti）因病夭折，妻子艾諾（Aino）健康欠佳。這段經歷在他修改交響曲時進入心緒，或許使音樂更添悲壯與深沉憂鬱情感。

小結整理

語言之所止，音樂之所始

西貝流士曾說：「音樂始於語言可能性的盡頭。」（Music begins where the possibilities of language end）

他也曾說出「若我能用言語說出與音樂同樣的感受，我當然不會執著於音符；然音樂自成一體，內涵更為豐富，音樂始於語言可能性的盡頭。正因如此，我選擇創作音樂。」（If I could express the same thing with words as with music, I would, of course, use a verbal expression. Music is something autonomous and much richer. Music begins where the possibilities of language end. That is why I write music.）azquotes.com

這顯示西貝流士認為音樂是超越文字的表達媒介，是靈性與情感的直接流露。

語言是一種結構嚴謹、符號化的溝通系統，旨在傳達具體概念、邏輯關係與日常經驗。

然而，當我們試圖誇張地表達如「痛苦的重壓」、「靈魂的重量」、「心靈的悸動」、「自然之莊嚴」這類已超越理性、難以言說的情感或狀態時，語言有時顯得蒼白無力。

而西貝流士認為，正是當語言到達極限、無法再承載情感與意義之時，音樂便成為承接與開展的全新媒介：

因此「音樂始於語言可能性的盡頭。」（Music begins where the possibilities of language end）這句話不僅是一種詩意的宣言，更顯示出在西貝流士的思維裡的三大哲理：

1. 音樂與語言的界線
2. 人類情感與存在經驗的複雜性
3. 創作的本質與內在推動力

對西貝流士來說，音樂是一種靜默卻深刻的語言，是一種非語言的最真實情感表達～當一切言語都消失，音樂卻仍在那裡發聲：那便是真正的情感表達的開始。

音樂不依賴文字，直接進入聽者的情感與想像深處，藉由旋律、節奏、和聲與音色等非語言的元素，正能跨越國籍與語言，達到文字所不能企及的領域：正所謂「語言之所止，音樂之所始」也～

循環動機交響曲

何謂「循環動機交響曲」？

循環動機交響曲是指：

在一首交響曲中，某一主題或動機反覆出現在多個樂章中，形成整體統一的結構語言與敘事感，藉此強化作品的音樂整體性與精神連貫性。

這種技法不僅讓聽者產生「記憶上的迴響」，也使音樂達到具有類似戲劇或敘事的作用。

技法說明與音樂特徵

歷史與風格背景

• 起源於貝多芬：最早可追溯至《第五號交響曲》，其中「命運動機」在第一樂章明確出現後，亦出現於第二、三、第四樂章，貫穿全曲達到樂曲擁有統一語彙與精神層次之全新境界。

• 李斯特的交響詩與奏鳴曲：李斯特在《b小調奏鳴曲》與《法斯特交響詩》已經充分應用主題轉化與循環。

• 法國學派的精緻化：法朗克（Franck）與杜卡（Dukas）發展出更結構化的循環交響技法。

• 浪漫晚期與現代的發展：布魯克納、柴可夫斯基、馬勒、西貝流士等皆有意識地使用循環手法來統一情緒與結構。

代表性作品：

🎼 西貝流士《第一號交響曲》第一樂章分析

I. Andante, ma non troppo – Allegro energico
調性：e小調
拍號：4/4（Andante）→ 2/2（Allegro）
形式：自由化奏鳴曲式

樂章結構分析

本樂章採用鬆散但有機的奏鳴曲式，其布局如下：

總譜版本欣賞

（0:00）1.Andante, ma non troppo – Allegro energico 

（11:02）2. Andante (ma non troppo lento). 

（21:19）3. Scherzo: Allegro. 

（26:51）4. Finale: Andante – Allegro molto – Andante assai – Allegro molto come prima – Andante. 

開頭單簧管主題（m. 1–13）：這個哀愁動機在終章再度以緩慢、變形形式重現，成為全曲的「情緒記憶封印」。

樂團實際演奏

樂章詳解

主題動機特色

• 單簧管開場的導奏旋律（如同召喚神話幽魂），成為全曲的核心情緒線索，與之後的交響詩如《圖歐內拉的天鵝》相互呼應。

• 第一主題強而有力、簡潔清晰，旋律中富有跳躍的四度、五度，配合強音切分與低音推進，塑造出一種「奮起抗爭」的氛圍。

• 第二主題則以歌唱性旋律帶出詩意色彩，具備「北歐自然」的風景式想像空間，尤其是長笛、雙簧管的運用。

配器手法與色彩

• 西貝流士巧妙融合木管音色與弦樂，在銅管加入時並非壓倒性襲擊，而是雕塑出音樂之氛圍。

• 打擊樂（定音鼓、銅鈸）僅在高潮處點綴，為整體音響增加張力。

• 配器雖未如馬勒般奢華，但色彩有機轉換，極富內在動力。

節奏與推進

• 節奏感明確，強烈切分與推進性節奏使整體樂思向前。

• 西貝流士善於營造「層層堆疊」的音牆，形成內在壓力，並在高潮釋放。

音樂內容與象徵解讀

情感層次

• 開頭如寒風拂面的孤寂，導入哀傷的心境，呼應作曲家當時的內心不安與政治環境的壓抑。
• 主題如一位「站立在冰原上高呼命運」的形象，極具象徵性，與西貝流士的民族情懷直接相連。
• 副題則像是在雪地中浮現的希望之光，但隨後又被劇烈風雪淹沒。

芬蘭精神象徵

• 音樂既是自然，也是命運。第一樂章塑造出芬蘭人對抗環境、政治與命運的掙扎。
• 雖非程式音樂，但其主題展現出的哀而不傷、壯而不怒的性格，正是芬蘭音樂語言的雛型。

與後樂章的關聯

• 開頭主題動機在後續樂章中數度被引用，作為統一元素。特別在終樂章中有明顯變形再現，形成整體構築的有機連結。
• 其緊湊與抒情的對比，預示第二樂章中更內省的情感走向。

📌本樂章總整理

🎼 西貝流士《第一號交響曲》第二樂章分析

II. Andante (ma non troppo lento)
調性：降B大調（♭B major）
拍號：4/4
形式：三部曲式（A–B–A’）與變化式的混合

第二樂章特色（本段取自「維基百科」）

樂章結構分析

本樂章可歸納為自由的三段體形式（A–B–A’），同時也帶有一些變奏的傾向：

總譜版本欣賞

（0:00）1.Andante, ma non troppo – Allegro energico 

（11:02）2. Andante (ma non troppo lento)

（21:19）3. Scherzo: Allegro. 

（26:51）4. Finale: Andante – Allegro molto – Andante assai – Allegro molto come prima – Andante. 

樂章詳解

主題特色與音型手法

• 開場的弦樂旋律如同微光之下的長夜自語，節奏平穩，旋律線條向下流動，暗示「內心重壓下的祈願」。
• 西貝流士以弦樂群內部對話方式展現旋律推進，強調弦樂音色的融合與共振。
• 副段中木管與低音弦樂對話，以音程重複與細緻裝飾奏展現內心的顫抖與遲疑。

配器與管弦配器

• 全段幾乎不以華麗銅管或打擊聲響破壞沈思氛圍，強調音響的「透明感」與「空間感」。
• 木管溫暖的聲線與低音弦的柔暗色調交錯，使得音響具有北歐「冬夜光景」般的色澤。
• 小提琴聲部常以無伴奏式呈現旋律主題，突顯其孤絕與脆弱。

節奏與表現手法

• 節奏不斷拉長與減速，宛如呼吸與等待的交替。
• 使用不規則停頓與句尾延展（如長休止與減緩），加強心理空間的開闊感。

音樂內容與象徵意涵

情感與心理內景

• 這是一段深沈的反思音樂，與第一樂章的激昂對比，轉向更個人的情感深層。

• 有評論稱其為「一封寫給北方冬夜的哀思信」，每一個音都蘊含哀傷、靜默與堅持。

• 此時期西貝流士正經歷喪女之痛與家庭疾病之憂，這種壓抑與無聲的悲苦滲透於音符之間。

自然與民族聯想

• 第二樂章並無明確引用《卡勒瓦拉》，但其沈靜氛圍與旋律流動如森林霧氣般纏綿。

• 它彷彿是芬蘭人站在雪中、靜默仰望星空、對未來祈求的音樂化身。

與其他樂章的連結

• 第二樂章的主題情感呼應第一樂章尾聲的沈靜落幕。

• 為整體交響曲帶來呼吸與靜止的空間，亦為後續詼諧曲與終章提供情緒反差的基底。

📌本樂章總整理

🎼 西貝流士《第一號交響曲》第三樂章分析

III. Scherzo: Allegro – Trio
調性：c小調（主段）– A♭大調（中段）
拍號：3/4
形式：詼諧曲三段式（Scherzo–Trio–Scherzo da capo）

樂章結構分析

總譜版本欣賞

（0:00）1.Andante, ma non troppo – Allegro energico 

（11:02）2. Andante (ma non troppo lento)

（21:19）3. Scherzo: Allegro

（26:51）4. Finale: Andante – Allegro molto – Andante assai – Allegro molto come prima – Andante. 

樂章詳解

主題與節奏語法

• Scherzo主題是本曲最具動力的段落，開頭動機由弦樂快速斷奏與三拍重音推進，形成典型西貝流士「拍子與節拍對抗」語法。

• 旋律性不強，反而以節奏強勢與動機反覆推進，彷彿是一場肅殺、冷峻的夜間狩獵。

• Trio段則恰如相對應的靜謐森林夜景，旋律多以長音為主，形成與Scherzo極強對比。

配器與音響布局

• 主段中大量使用低音弦樂與定音鼓強拍，塑造出濃厚北歐寒風氣場。

• 銅管非作為英雄式主題演奏，而是點綴與參與對位，極具建築感。

• 中段Trio採用木管與弦樂輕柔過渡，形成如晨霧般的聲響層次。

發展技法與織體構築

• 西貝流士並未依照典型詼諧曲主題展開形式，而是以動機層層堆疊與密集節奏為推進主力，堪稱布魯克納與貝多芬間的北方轉譯。

• 發展手法偏重色彩與節奏變化，而非旋律變奏，顯現西貝流士對「運動性」的偏好。

音樂內容與象徵意涵

意境與感官畫面

• 第一段主題如「雪地中奔跑的夜狼」，速度、反覆與重音構成極強烈的野性動態。

• 中段則如「冰霧晨曦中的精靈之舞」，慢速旋律如靈魂暫得休息，在短暫寧靜後，重新進入生存與對抗的輪迴。

• 全曲如在描繪「北境生存本能」——無論是獵者還是被獵者，都在命運節奏中共舞。

民族風格與情感溫度

• 雖無直接引用芬蘭民謠旋律，但整體節奏與配器形象充滿「民間舞曲的粗獷化身」，使樂章具有極高民族辨識度。

• 西貝流士以強烈節奏與冷峻聲響建立起一種具有寒帶性格的詼諧感——非輕快嬉戲，而是野性力量。

戲劇張力與交響角色

• 該樂章於整部交響曲中提供類似布拉姆斯式的對比樂章功能，但情緒上更具「危險與冷感」的戲劇性。

• 它為終章的悲壯鋪墊更多心理壓力，也從形式上引導聽者進入更高張的結局。

📌本樂章總整理

🎼 西貝流士《第一號交響曲》第四樂章分析

IV. Finale: Quasi una fantasia – Andante – Allegro molto
調性：e小調（主調），轉調頻繁
拍號：4/4，間或2/2、3/4變化
形式：自由幻想曲式與奏鳴式元素融合

樂章結構分析（Form Analysis）

第四樂章並非典型奏鳴曲終章，而是介於幻想曲與變形奏鳴曲之間，蘊含敘事與戲劇性發展：

總譜版本欣賞

（0:00）1.Andante, ma non troppo – Allegro energico 

（11:02）2. Andante (ma non troppo lento)

（21:19）3. Scherzo: Allegro. 

（26:51）4. Finale: Andante – Allegro molto – Andante assai – Allegro molto come prima – Andante. 

樂章詳解

主題與動機建構

• 首段和聲流動呈現出一種英雄倒下後的默禱之感，與第一樂章的主題有意識呼應，形成循環結構。

• 快板段的主題並非清晰旋律，而是斷裂型動機與節奏推進組構，帶有柴可夫斯基式的戲劇斷裂感，但處理上更北歐、冷靜。

• 副題則以寬廣歌唱性旋律展現出曇花一現的希望感，配器淡雅但不弱勢，顯示音樂內在力量。

配器與音響色彩

• 銅管與定音鼓在此樂章中扮演重要角色，經常成為情緒導火線。

• 弦樂群不再是背景鋪陳，而是主動劇情推手，音型密集、斷奏強烈。

• 木管的抒情主題有如靈魂片刻出竅，使整體色彩在黑暗與微光間交錯。

節奏與結構動能

• 此樂章節奏變化極為豐富，從緩慢到狂暴，從深思到爆發，不以節拍穩定為目標，而是以情緒起伏推動結構。

• 西貝流士此處顯露出「敘事式終章」概念，不是形式完成，而是精神抗爭的壓縮與總結。

音樂內容與象徵意涵

終章的情緒總結

• 全曲如一場內心戰役的最後衝刺：既無勝利之歡，也無徹底絕望；它落在一種「不屈的沉重」與「英雄的寂滅」之間。

• 音樂呈現的不是歡慶或大團圓，而是深深的思辨與自問：在命運強權前，是否仍有存在的意義？

與全曲動機呼應

• 第四樂章的和聲與動機多處引用或變形第一樂章的主題，建立「環狀敘事」的交響結構（cyclical structure）。

• 最終e小調結束並不恢宏，而是帶著決絕，為全曲蓋上民族苦難與個人悲劇的終章印記。

芬蘭民族與時代象徵

• 這是西貝流士對1899年沙俄壓迫芬蘭自治的藝術回應：非鼓動性政治宣言，而是透過藝術表達不服與靈魂堅持。

• 他不是呼喊者，而是記錄者，讓這部交響曲成為芬蘭20世紀民族音樂的起點之一。

📌 本樂章總整理

【完整影音欣賞】

I. Andante, ma non troppo – Allegro energico 00:00 ∙

II. Andante (ma non troppo lento) 11:51 ∙

III. Scherzo: Allegro 21:35 ∙

IV. Finale (Quasi una fantasia): Andante – Allegro molto 26:55 ∙ 

hr-Sinfonieorchester – Frankfurt Radio Symphony

Tarmo Peltokoski, Dirigent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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